阿奇一家 正片

阿奇一家住在城南老巷深处，青石板路尽头那扇挂着铜铃的木门，便是他们的家。阿奇是个木匠，工作室就在院子西角，常年飘着松木与蜂蜡的味道。他总穿件深蓝色工装褂子，袖口磨出毛边，左手拇指第一节有道月牙形的疤——那是二十年前给女儿做周岁木锁时，刨子打滑留下的。 妻子秀琴在巷口开了家小花店，店名“青芜”，是阿奇写的，毛笔字带着松木的韧劲。每日清晨五点半，秀琴会推着竹编花车出门，车斗里码着沾露的康乃馨与雏菊，车把上挂着个铁皮保温桶，装着给阿奇温的粥。她总说：“你爸那胃，离不得热乎东西。”这话是说给女儿听的，也像是说给巷子里那些晨练的老街坊听。 女儿阿念今年上初二，梳着齐耳短发，书包上挂着个阿奇雕的小兔子挂件，耳朵被摩挲得发亮。她放学回家从不先写作业，总要拐进工作室看阿奇干活。有时是蹲在刨花堆里捡小木屑，攒着做手工；有时是趴在工作台边，看阿奇用墨斗弹出笔直的黑线，“啪”一声，像给木头定下规矩。 深秋的一个周末，阿奇在做一张樟木书桌。木料是三个月前从山里拉回来的，在院子里晾足了日子，剖开时满院都是清苦的香。阿念蹲在旁边，数他凿子落下的次数：“爸，你这凿子怎么总往左边偏一点点？”阿奇头也不抬，手里的凿子在木头上跳着舞：“木头有脾气的，得顺着它的纹路走。”秀琴端着刚蒸好的南瓜饼进来，蒸汽模糊了眼镜片：“歇会儿吧，尝尝你闺女爱吃的。” 阿念拿起一块南瓜饼，忽然说：“我们班要办读书角，老师让带旧书去。我想把你给我雕的那个书架带去。”阿奇手上的动作顿了顿。那书架是阿念上小学时他做的，三层，每层都刻着小太阳，边角磨得圆润，是阿念房间里最亮的物件。“带去呗，”他把凿子放下，擦了擦手上的木屑，“书架就是给书住的，书多了，它才高兴。” 秀琴在一旁笑：“你爸上个月就偷偷给你做新书架了，在里屋呢。”阿念眼睛一亮，冲进里屋。新书架是胡桃木的，比旧的高些，每层挡板上刻着细小的花纹——是她从小到大画的画，有歪歪扭扭的小兔子，有缺了轮子的自行车，还有去年全家福里三人挤在一起的脑袋。 那个傍晚，阿奇一家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吃晚饭。秀琴炒了青菜和腊肉，阿奇喝着温热的米酒，阿念抱着新书架，手指一遍遍抚过那些熟悉的图案。巷口的路灯亮了，昏黄的光透过老槐树的枝桠洒下来，落在阿奇磨旧的工装上，落在秀琴沾着花香的围裙上，落在阿念发亮的眼睛里。 青石板路上的铜铃又响了，是对门的张奶奶来送刚蒸的红薯。“阿奇家的灯，总比别家亮堂些。”张奶奶笑着说。秀琴接过红薯，热气腾腾的，像这寻常日子里，藏不住的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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