结局 正片

夜色漫过窗棂时，陈砚礼将最后一封挂号信塞进抽屉。铜锁扣上的刹那，市立医院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浓烈，仿佛凝固的雪片堆叠在鼻腔。他望着诊疗室墙上的肺部CT片，那些蔓延的阴影正与暮色悄然重叠。 走廊传来轮椅碾过瓷砖的声响，他条件反射地抓起听诊器，又在触及白大褂第三颗纽扣时停住。三天前院长找他谈话时，那枚水晶镇纸折射的光斑正巧落在这颗纽扣上。 "您确定要放弃手术？" 实习生的声音里裹着蜂蜜般的惋惜，陈砚礼却想起三十年前那个暴雨夜。医学院解剖楼顶层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，福尔马林溶液里浮动的躯体尚未命名。彼时他攥着手术刀的手和现在一样稳，只是彼时切开的是求知欲，如今剖开的是医嘱单。 凌晨的住院部走廊空无一人，他停在7号病房门前。床头柜上歪着半瓶葡萄糖，月光顺着输液管爬进女孩凹陷的眼窝。这个罹患骨癌的十六岁患者总在深夜偷拔针头，像株拒绝浇灌的仙人掌。陈砚礼从口袋里摸出那枚青铜听诊器头——1968年产，父亲临终前用机油擦亮传给他的。 "以后每天午休，我教你叠纸船。" 女孩睫毛颤动如将熄的灰烬。自化疗夺走她的长发后，这是第一次有人提及"以后"。 晨曦初露时，陈砚礼在值班室烧掉了所有病历本。火舌舔舐纸页的声音让他想起少年时代老宅屋檐的落雨，想起实习期第一个剖腹产婴儿的啼哭，想起妻子葬礼上被风卷走的黑纱。灰烬在搪瓷盆里蜷成奇异的蝶，其中一片翅膀上还印着"晚期"二字。 当邮差送来牛皮纸信封时，他正在给梧桐树系最后一条祈愿带。器官捐献同意书右下角的签名略显倾斜，像株向光生长的忍冬藤。解剖刀在掌心转出银亮的弧，这次对准的是锁骨下三寸——医学院首届优秀毕业生清楚记得，那里的主动脉最适宜嫁接给他人。 蝉鸣骤歇的刹那，手术刀坠入草丛的声音惊飞了白鸽。陈砚礼望着那些振翅的阴影划过蓝天，忽然想起今早停尸房新送来的遗体，胸腔里或许还跳动着某个陌生人的黎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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