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江百味2·鸭绿江篇 全8期

江水在十二月的寒气里凝成蜿蜒的灰青色长龙，林夏裹着褪色的棉袄蹲在码头，数着铁皮船头结的冰碴。父亲去世后，“老林家鱼锅”的招牌在鸭绿江边晃了三十年，如今却在美团点评页面滑到了四星半——最后半颗星被差评咬得摇摇欲坠：“汤头不如从前鲜。” 冰层下传来闷响，渔船破开水面的瞬间，穿靛蓝棉衣的朝鲜女人拽着渔网栽进船舱。林夏认得那艘锈迹斑斑的渡船，每月初七会从对岸云峰里捎来风干的明太鱼。那女人总用红头绳扎着发髻，像团冻僵的火苗在甲板上跳动。 “金顺玉！”船老大把箩筐推上岸，女人抬头时，林夏看见她冻裂的指尖渗着血丝。箩筐里躺着尾鳞片泛金的大马哈鱼，鱼鳃还在翕动。 “开春的鱼王能卖三千。”船老大跺着脚上的雪。林夏攥着钱包的手紧了紧，摊位后却突然伸出布满冻疮的手，金顺玉将鱼塞进她怀里，生硬的中文混着白雾：“你阿爸，以前送我辣酱。” 老照片从鱼筐底部滑落——二十年前的立冬，穿厨师服的林父正将陶罐递给辫子乌黑的小姑娘。林夏摸着后厨墙角的空酱缸，这才想起每年冬至收到的匿名包裹里，总有一包晒得酥脆的桔梗。 后厨热气模糊了玻璃窗，金顺玉蹲在蜂窝煤炉边煨着陶瓮。朝鲜辣椒粉混着丹东板栗的甜香漫出来时，林夏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半张发黄的食谱，上面画着江心岛的形状。 子夜汽笛声撕开江面，手电筒光束晃过结冰的滩涂。两个女人深一脚浅一脚踩着雪壳，林夏的围巾结满白霜。金顺玉突然跪在刺骨的水里，指甲抠开冰层下的青石——暗红藤蔓正缠着石缝生长。 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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