歌声欢唱的树 正片

《歌声欢唱的树》 在遥远的翠林坳深处，群山环抱的村庄东头，立着一棵百年古槐。村中老人说，这树生来不凡。它枝叶如盖，主干虬结似苍龙，寻常日子只闻风过叶隙的沙沙声。然而每逢月圆之夜，清辉漫过山脊时，古槐便活了过来。 起初是低吟。细如溪涧初融的冰凌，涓涓流淌进每户窗棂。随后声渐清亮，似山泉叩石，又似云雀穿云。音律无词，却裹着暖意，仿佛母亲的手轻拍婴孩的脊背。失眠的樵夫听见它，胸中郁结顿消；啼哭的幼童听见它，便蜷在娘亲怀里沉沉睡去。村人唤它“歌槐”，视若神明。有外乡人嘲笑：“树怎会唱歌？定是夜猫子作祟。”可当他亲历月圆之夜，竟在树下静坐至天明，离去时喃喃：“此声只应天上有。” 歌槐的传说远扬，却无人敢亵渎。村规首条便是护树。曾有个酗酒的汉子，举斧欲砍枝桠当柴火。斧刃未落，歌声陡然转急，如骤雨击瓦，震得他踉跄跌倒。自此，村里流传歌槐有灵，能以音摄魂。村长张老伯最是虔诚，每夜提灯巡视，旱时引山泉浇灌，雪至则扫尽根下积白。他常对孙辈道：“树替咱们守着村子的魂哩。” 灾年大旱，河床龟裂，禾苗焦枯。村民跪求三日，滴水未降。绝望之际，月圆夜歌槐声起，不复往昔温婉。其声悲怆，似老妪哭冢，又似离群孤雁哀鸣。声浪卷过荒田，翌日拂晓，云层竟裂开缝隙，甘霖倾盆而下。那场雨后，村人用青石围树砌坛，岁岁祭以新米清酒。 数十年弹指而过。山外修了公路，推土机轰鸣着碾碎古道。开发商看中翠林坳的风水，欲建度假山庄。村民起初抗争，可当一沓沓钞票堆在桌上，年轻人率先垂下头颅。伐木队进村那日，张老伯横躺树前，白发散乱如秋草。队长冷笑：“老头，一棵树换子孙享福，不亏！”电锯嘶吼着切进树干时，歌槐骤发尖啸——似万千青铜编钟同时崩裂，震得众人掩耳踉跄。然钢铁无情，巨木终颓然倾倒。年迈的张老伯被架开，只目睹木屑纷扬如雪。 山庄落成后灯红酒绿，游客醉醺醺唱着流行歌。唯张老伯常蹒跚至旧址，那里仅剩半截树桩。某个月夜，他忽然驻足。风声里，依稀渗出游丝般的旋律，贴着残存根须，低回如叹息。老人枯掌抚过树桩裂痕，一滴浊泪砸进年轮深处。山外鼎沸人声传来，霎时盖过那微不可闻的残响，仿佛天地间从未有过一株会唱歌的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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